一向由小说改编成的电视剧,很多情节都会变了味儿,优秀的作品我一定会去看原著,会让我看到很多与电视剧不一样的思想与人设,但我以为,这才是真正的“江湖”。
也有一些改编剧胜过原著的,比如由刘诗诗与倪妮演的剧版《流金岁月》,我认为要比亦舒师太写的原著精彩得多。可是阿耐的小说,我是一定会看原著的,因为里面包含了太多的“信息量”,可谓是“写实小说”,无论是情节和人性。
作为《大江大河》的原著小说《大江东去》三部,外加第四部《艰难的制造》,跨越祖国发展三十年间的时间线,也自然包含了一个人一生的命运起伏与发展。在原著里,在阿耐的笔下,我看到了真正的“江湖”,它们是灰色的,每一个人的人性里,都包含着双重色彩,没有绝对的好与坏,而是混合存在,是跟着社会角色与环境的变化而随即改变的,是适应,是融合,是符合特定时代的发展。
宋运辉的境遇决定了他的发展自然不会过于“单纯”,从小长在受尽歧视和忍气吞声的家庭里,造就了宋家兄妹的“城府”过人。
姐姐宋运萍喜欢看书,看红楼,看三国,在与雷东宝的初识以后,想到的是雷东宝强势的性格可以帮助一贯受欺负软弱的家庭,在与雷东宝结婚以后,面对寡妇雷母的刁难,宋运萍也有的是“软办法”让雷母在她的“孝顺”中吃尽哑巴亏。
上了大学的宋运辉,作为年纪最小的学生,却少年老成,从小吃尽了“政策”的亏,他的“爱好”便是熟读政策,才能在政策之下更好的发展。看《人民日报》、《参考消息》成了他在大学和工作之后必不可少的一项“生活”。虽然也有初入职场的稚嫩,但在水书记的“”和“撞南墙”之下,处事越来越老道。
一个星期下来,全部流程走通;两个星期不到,原理搞通,仪表能读,普通故障能应付;第三星期开始,他可以开出维修单,但得给师父过目;第四星期起,谁有事请假他可以顶上,坐到仪表盘前抄表看动态做操作。师父说他学得很快。 第四星期起,没人可以让他顶替时候,他在仪表室后面支起绘图板。先画出工艺流程图,经现场核对没有错误,又让师傅审核后,开始按部就班地根据液体走向,测绘所有设备的零件图、装配图、管段图等。
宋运辉的“发展之路”虽然有着水书记的直接影响,但水书记的形象却在宋运辉心里并不那么“光明”,可多年以后,宋运辉似乎也无法想到,自己也成为了像他当年看不起的水书记这样的官僚形象,而离他喜爱的技术越来越远。
水书记当年对他说的那番“因人成事,因人废事”的肺腑之言,在对于当时的宋运辉来说还不能完全明白,直到后来做了东海的一把手之后,才领悟透彻,并一直指导着他的管理思想,正所谓“决定脑袋”。
水书记说:有些人,即使有再好的想法,可不会管理,不能将自己的思想贯彻下去,最终想法都成空话。而最可怕的是,有些人做不成事,却埋怨社会不公,奸人当道,给自己找失败理由,其实这些都不是理由。一个人想做成事,遇到的不是一个两个人,而是很多,形形的社会人都能遇到。社会这样对这人,也是这样对那人,没太大区别。有些人就不可以回头思考,为什么就他面前奸人特别多,社会特不公平,究竟错在哪里。他肯定宋运辉这半年来做的成绩,但也指出,做任何事,不要一厢情愿,急于求成,必须有进有退,有所迂回,保持弹性。一方面要督促手下干活,一方面也得团结手下众人,不能强硬到底,制造对立,否则,物极必反,终会有人反弹,或者就像弹簧天天被放在弹性极限使用,终有一天失去弹性,最终废弃无用。
水书记是管理界的高手,即使在退休以后,也能凭借他的“活动能力”发挥余热,享受到金州最好的待遇。宋运辉一方面看不起水书记这样的技术门外汉,一方面又慢慢的变成为了水书记。这样的矛盾心理是他无论如何排斥也无法改变的,因为“在其位,谋其职”,宋运辉从技术岗位退下以后成为最高决策者,他的心里装着整个东海的发展,而不仅仅只有技术的提升,还有更多他身不由己的人事、行政、财务和执行等统筹大格局问题。
在与前妻程开颜的婚姻问题上,宋运辉的确是利用了程厂长在金州的“地位”给予了他刚工作初期的一些帮助,虽然也离不开他自身能力的发展,但在对于以前封闭的厂区来说,一个厂就是一个社会,是可以决定一个人一生命运的地方。
宋运辉离开金州去东海,也是水书记和闵厂长政治斗争的“牺牲品”,但却成就了宋运辉的一生,也与闵厂长达成了共识与统一了战线,对他们以后无利益冲突的交好以及消息的互通,也是共赢的结局。可是一开始,闵厂长如此主动地为宋运辉联系去东海,也只是因为排除一个对他最有威胁的竞争对手而已。
与程开颜离婚,除了程开颜自身的不上进,以及面对事业发展如日中天的宋运辉来说,程家的确无用武之地,程开颜也跟不上他的要求与审美品味,梁思申归国之后,宋运辉看到了这位与他内心所追求的“女强人”形象非常符合,对梁思申动心,于是回头再看自家这个“庸俗”的妻子,哪哪都是不顺眼,果断离了婚,将一家重新请回金州,留下女儿宋引。
宋运辉想将女儿宋引也培养成梁思申这样独立有思想的“女强人”,可又在心里怀疑因为母亲程开颜遗传基因的原因,宋引没有梁思申这样的天资。后来,在与梁思申再婚以后生下儿子可可,宋引送出美国留学。
雷东宝作为带领全村人致富的典型,因为参军而走出山村见了“世面”,退伍之后回到村里用他的“魄力”改造了村子的命运,没有文化,善于蛮干,喜欢用武力处理问题,但说到做到,雷厉风行的性格,让雷东宝在初期的发展里的确起到了重要的地位,成为了小雷村的主心骨。
可是,面对普通村民的普通人性,以及没有文化土壤和辨别能力的村民来说,是无法谈及“忠诚”与“长远发展”问题的。有奶就是娘,有利益的地方便可以无条件跟随,极易被煽动,随波逐流是他们的主要特征,以致于雷东宝最终被赶出小雷家,全村人反了他,也是与这样一些方面无法分开的。
雷东宝的改变是从坐牢出狱开始,他觉得自身一心为了村集体,可到头来坐牢的是他,士根的看似“老实忠厚”更是为他火上浇油,将所有他给县委书记陈平原行贿的账目记得清清楚楚。他在小雷村的绝对领导地位开始动摇,不管他曾经为这些人做了多少事,带他们走出了最穷村,成为致富的典型,他心寒透了。
在宋运辉的活动之下“保外就医”的雷东宝,一心想出狱的决心是要重回小雷村抢回绝对的领导地位,雷东宝做了五件事,让他再次成为“雷霆”的主心骨:
1、将乡镇企业交给镇政府,以股份制的形式进行改革:镇政府占50%、领导骨干占20%、全体村民占30%的股份;
2、第一时间到正明家里让他交出另一套账,然后霸权式的让正明知道他的地位不可撼动;
4、好心劝红伟让位,培养新的大学生,重用新人,让大家对自身的发展有信心有奔头,笼络人心。让红伟出去专心搞他们悄悄在外设立的企业,以便留有退路,还可以谋私利;
5、陈平原出狱以后,雷东宝让他成为了小雷家的顾问,利用他的资源跑贷款,然后他从中抽取提成。
但是,雷东宝个性里的强势与攀比,让他这个暴发户形象没办法做到低调,处处以“高调”行事,哪怕与宋运辉见面也要处处压上他一头,盲目的扩建,追求规模化效应,而非稳步发展,让雷霆千疮百孔,雷东宝还处处打肿脸充胖子,不懂得从根本上去处理问题,一味地用以前的粗暴手段发展现代化企业。
最终,在全村民都认为他中饱私囊,不顾村集体利益和村民的生活水平之下反了他,至此,退出了雷霆的历史舞台,过着“隐世”的生活。
雷东宝和二婚妻子韦春红一起抚养着三婚妻子冯欣欣所生下的儿子,雷东宝的一生,风光过,膨胀过,奋斗过,也失败过,最终是清醒过。雷东宝似乎能代表大多数私营业主从艰难创业到发展,再到溃败的整个过程。
对于雷东宝,《桃花扇》里的这一句非常能感叹他的一生:眼看他起朱楼,眼看他宴宾客,眼看他楼塌了!这青苔碧瓦堆,俺曾睡风流觉,将五十年兴亡看饱。
杨巡这一个角色,是代表一个时代里积极进取的中坚力量,他吃苦耐劳,善于察言观色,头脑灵活嘴巴甜,能清楚看到别人看不到的赚钱机会,勇于尝试,不怕失败,在学习中进取,在发展中不断寻求机遇的奋进的年轻一代。
杨巡的“功利”虽然让读者感到不太舒服,但仔细想想,假如没有他的这份“功利”,他又如何在野蛮中生长并且壮大,如何能建起他的“商业帝国”,如何成为有一定的影响力的人物。
他吃过很多亏,又一次次地凭他“打不死”的精神再次翻身,有手段,并且黑白两道通吃的杨巡,他的财富积累并不光彩,但在现实面前无法妥协的杨巡,深知自己的这种“功利”才让他有了现在的立足之地,并且让弟妹们生活得很好。
二弟杨速跟在他身边发展,三弟在美国留学后留在那边工作,四妹杨逦从上海交大机械专业毕业以后,在上海混了一段时间不成器,被官二代李力利用并打胎之后,被大哥杨巡带回身边一起管理家族企业,还算是在历练中成长得不错。
对于妻子任遐迩的选择上,杨巡虽然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挑有家世却是花瓶的女人,他的“功利”让他看到有文化有头脑的知识女性对他事业的帮助,将他商场里的财务经理,相貌超级普通但专业能力卓越的任遐迩变成了他自家人。
杨巡的合伙人申宝田,是一家服装上市公司的老总,多年前,杨巡介绍了梁思申给申宝田认识,并为他转移了集体资金到美国“洗”了一遍成为他的私有资产。申宝田成为市一机的大股东,两人也都在美国置办产业。
杨巡,其实是一个事业“发展中”的矛盾体,一方面想“走正道”,一方面又迫于压力与环境,没办法实现他心中的愿望,只有带着这份“功利”,在大浪中野蛮地发展下去。
商海沉浮,让杨巡成为了一方“霸主”,但是也同时丢掉了他母亲教育他的所有品质,他曾经痛恨的李力萧然梁大之类的“官二代”形象,而自己却也在慢慢的变成为他们,用他曾经最痛恨的手段去成就自己的商业版图。
当然,这部小说里精彩的人物太多太多,故事情节也都太精彩,我佩服阿耐的见识,也喜欢她写在书中更真实的人性,有资本家的外公的句句真理,有银行行长梁父的同流合污,有从小受外国教育的梁思申归国后的迷茫与适应,也有特权阶层的霸道与不公,还有小人物对于命运的无可奈何与身不由己。
小说里体现出来的“江湖”,是虚拟,亦是现实。人性是很难揣摩的东西,也很难驾驭,人性里有险恶,却也有光芒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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